2014年10月7日 星期二

水逝

鼓鼓飽著一種身心的挫敗,獃在馬路上,朋友圈圈圍坐說話,可每一句話都像摻入雜訊加密的電波,難以轉譯入耳。周遭陌生的大家開心跳舞,開心口號,開心傳球,四顆紅色球體上,分別寫下:婚,姻,平,權,四字。看著朋友形容的一張張滿盈素樸期待的臉孔仰望舞台,仰望更久更長的以後。「這很難對話啊。」渴望一層一層拆解婚姻錯綜交織於法律、文化、階級、道德約束和個人情感安頓需求的朋友說。

看著站在遠方的你。依然如此美好如往昔。

心底念頭恍惚,搖搖晃晃。台下的每個人,真的都想結婚嗎?都覺得婚姻是人生進程的必須嗎?絕對不是啊。但當中的許多許多人,來到這裡,需要的無非都是一種肯定與肯認罷;肯定自己的不同,肯定自己的不足,肯定自己的不肯定。這裡,婚姻只許給一男一女,這絕對是歧視,絕對是不公平,且正因為這種差別對待,銳利而明目張膽地否定了因為性傾向而遭排除的你我,得面對同樣生而為人卻被制度澈底拒絕的傷害。於是我們起身去要、去駁斥這個國家無視我們的存在;透過進入國家的評比標準,透過進入那個曾用來否定我們的愛情、欲望和性實踐的婚姻制度。

看著站在遠方的你。依然如此美好如往昔。

可是,終究我,終究我們,要什麼樣的肯定,又要誰的肯定呢?舞台造音的黑箱傳來那句「只要你一個眼神肯定,我的愛就有意義」。無法成為正在你身邊讓你搭肩微笑看著的我,許多個日子以前,靜靜駝在深夜公園慘晃路燈曝照下的那晚,全身幾乎空成一片白,彷彿不曾存在。手心緊緊捏握著電話等你回撥說聲喂像等一雙救溺的手。一隻不懂游泳的魚,卻那麼那麼想要水般透幻流動的你。那些時候,總不肯定你淺淺陷入的笑窩,窩藏哪些小心思。

等人群漸散,如浪退潮,你也水般隱逝。朋友們找了一片草地,交換心得,交換一些生活碎片折射而出的虛實,確定與茫然。晚餐後,回到家又是一次深夜了。想起彼時那個不被你所愛的自己已然阻絕自己,無法企及無法感覺,原地坐困的漫漫時刻。忍不住哭了起來。

如果,愛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全然擁抱,澈底肯定,那麼過去這些時間,自己便是背負著你的否定而活著的吧。可是,這世界上,誰不是邊喊著沒有你我活不下去地繼續活下去呢。看著站在遠方的你身旁的他,不禁去想到底是不是個個性可愛的人呢?「說個性,要比我可愛的話其實一點都不難吧。」心底自問自答的當下,突然感受某種釋放,某種理解;其實誰根本無從否定誰,你拒絕的不是我,而是不適合的我們。

看著站在遠方的你。依然如此肥美如往昔。只有那麼丁點可惜,你又不聽Tizzy Bac,不會用這樣美麗的一首歌來重播我。

2014.10.06
(2014.10.0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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